便利店门口的”神秘暗号”
“老板,来包Peel。”上周五傍晚,在朝阳区某24小时便利店门口,17岁的高二学生小林(化名)用手机扫码支付后,店员从柜台下方摸出一包粉色包装的进口香烟。整个过程不到30秒,没有查验身份证环节,也没有任何关于”吸烟有害健康”的提示。
这种被称为”奶茶烟”的韩国产Peel香烟,正在青少年群体中悄然流行。记者调查发现,尽管国家明令禁止向未成年人售烟,但像小林这样通过”守株待兔”——在固定便利店蹲点观察后实施购买的未成年人不在少数。更令人担忧的是,这种水果味低焦油香烟正通过社交平台的”种草”内容加速传播。
水果味香烟的”糖衣炮弹”
Peel香烟包装上印着草莓、葡萄等水果图案,烟支细长,过滤嘴处带有甜味爆珠。某电商平台代购店铺显示,其月销量超过2000笔,评论区充斥着”味道像水果糖”“适合女生”等评价。中国控烟协会最新调查显示,尝试过调味烟草产品的青少年中,87.5%首次吸烟年龄在13-15岁。
“这根本就是针对青少年的设计。”北京某三甲医院呼吸科主任医师王建军拍案而起,”水果香精掩盖了烟草的刺激感,低焦油含量给人’危害小’的错觉,实际上尼古丁成瘾性一点没减少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,国家烟草专卖局自2022年10月1日起已明令禁止销售除烟草口味外的调味电子烟,但对传统卷烟中的调味产品尚未出台专门禁令。这个监管空白地带正在被部分商家利用。
“游击战”下的隐秘销售链
记者连续一周暗访发现,Peel香烟的销售已形成完整的地下链条。在望京某韩国超市,店员看到学生模样的顾客会主动推荐:”要试试新到的水蜜桃味吗?”而在三里屯的个别酒吧,侍应生将Peel与果盘搭配销售,美其名曰”解腻套餐”。
更隐蔽的是社交平台上的交易。在某短视频平台,以”Peel测评”为幌子的视频实际在评论区完成交易对接;而在青少年聚集的二次元社区,则用”粉色小可爱”等暗号指代。北京市烟草专卖局工作人员坦言:”这种化整为零的销售方式确实增加了监管难度。”
学校周边的”灰色半径”
海淀区某重点中学旁的超市老板向记者展示了”应对检查”的诀窍:平时将违禁香烟藏在隔壁仓库的冰柜底层,遇到生客询问就说”缺货”,只有熟客才能买到。这种”看人下菜碟”的做法,使得距离学校直线距离不足50米的商铺依然能违规售烟。
中国政法大学青少年法律研究中心统计显示,2023年受理的未成年人购烟投诉中,62%发生在学校周边300米范围内。尽管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明确规定学校周边不得设置烟酒销售网点,但现实中”存量店铺”的清理工作进展缓慢。
家长与算法的拉锯战
“孩子在抖音收藏了十几条Peel的测评视频,我才发现事情不对。”家长李女士的遭遇不是个例。大数据算法的精准推送,正在消解家庭教育的努力。某平台内部数据显示,”香烟测评”类视频的完播率是普通内容的3.2倍,系统会自动加大类似内容推荐权重。
更令人忧心的是亚文化圈的推波助澜。在部分”潮人”社群里,手持彩色烟盒的自拍成为某种身份象征。00后大学生阿凯(化名)的发言颇具代表性:”大家觉得这和喝酒一样,是长大的标志。”
多国经验与本土困境
韩国自2015年起要求香烟包装必须使用警示图片,加拿大则禁止销售所有调味烟草产品。相比之下,我国目前对香烟包装仍停留在文字警示阶段,且警示面积占比不足35%。清华大学公共健康研究中心主任梁万年指出:”控烟措施需要打组合拳,单靠某个环节很难见效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,部分城市已开始试点”智能售烟机”。在深圳罗湖区,新投放的自动贩卖机需刷脸识别年龄,系统还会自动记录购买频次。但这种设备的普及仍面临成本高、维护难等问题。
法律利剑何时出鞘?
现行《烟草专卖法》对向未成年人售烟的最高处罚仅为1万元罚款,且实际执法中多以警告为主。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周珂建议:”应建立烟草销售’黑名单’制度,对屡教不改者吊销执照。”上海市闵行区今年试点”电子围栏”系统,当未成年人靠近烟草柜台时,收银系统会自动弹出警示界面。
在朝阳区某社区,由退休教师组成的”护苗队”每天巡查商铺。队长张桂枝举着记录本说:”这周又发现3家偷偷卖水果味香烟的,都拍下来发给市场监管所了。”但这种民间监督如何形成长效机制,仍是待解难题。
被忽视的心理需求
北京大学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揭示深层矛盾:在尝试吸烟的青少年中,68%表示”知道有害但就想试试”,42%承认”喜欢那种叛逆的感觉”。心理学家徐琳分析:”当家庭和学校过度强调’不能做什么’时,反而会激发青少年的突破欲望。”
某重点中学开展的”健康领袖”计划提供了新思路。该校让学生自主设计控烟海报,参与校园巡查。参与项目的学生吸烟率比对照组低73%。”青少年需要的是价值认同,而不是简单说教。”项目负责人陈老师如是说。